2025年刚刚过去7个月，冷眼心( xīn)中的年度最佳真人秀已( yǐ)然诞生——HBO出品的《The Rehearsal Season 2》（《彩排2》），一档( dàng)拿到烂番茄新鲜度98%。看影园( bàn)评分9.1分的高分真人秀。
这( zhè)是一档以“模拟人生”为看( kàn)点的真人秀+伪纪录片节( jié)目。它的第一季观感上有( yǒu)点像国产老电影《甲方乙( yǐ)方》，委托人提出需求，主持( chí)人内森通过事无巨细、规( guī)模庞大的彩排帮助人们( men)提前演练试错未来，探索( suǒ)人生是否能够通过“彩排( pái)”被提前预测规划。
因第一( yī)季好评如潮，第二季顺利( lì)续订。原本冷眼以为第二( èr)季会继续延续第一季的( de)“人生彩排”模式，去讲形形( xíng)色色的人生故事与遗憾( hàn)，却没想到内森选择了 更( gèng)荒诞无稽、更剑走偏锋，也( yě)更伟大的叙事表达 。
《彩排( pái)2》因何伟大，让我们从一场( chǎng)“事故”聊起。
史上最疯狂的( de)真人秀
故事是从一段机( jī)舱对话开始的。
机长正在( zài)按照流程做出着陆前的( de)指示，坐在一旁的副机长( zhǎng)看着仪表提出“航线似乎( hū)有些偏右”的异议，但机长( zhǎng)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 xīn)上，仍旧按照自己的想法( fǎ)继续飞。伴随着警告声，机( jī)舱陷入一片火光之中，主( zhǔ)持人内森则站在机舱外( wài)，静静地看着这场悲剧发( fā)生。
与上一季节目围绕着( zhe)“人”做文章全然不同，《彩排( pái)2》将切口转向“事件”，六集节( jié)目围绕着“空难”这一件事( shì)展开。通过这场机舱事故( gù)，《彩排2》在 正片开始90秒，便直( zhí)接向观众抛下钩子：“为什( shén)么？”。
这里的“为什么”有两重( zhòng)含义：其一， “为什么空难会( huì)发生”，与内容有关 ；其二， “为( wèi)什么《彩排2》要聊飞行事故( gù)”，与内核有关。 我们先围绕( rào)着第一个“为什么”，来看内( nèi)森如何展开这一季。
根据( jù)数据统计，HBO用户以18-34岁的年( nián)轻群体为主，男女占比均( jūn)衡，且很大一部分用户为( wèi)中高级知识分子。“飞行”是( shì)他们的日常， 空中飞行安( ān)全与否，与他们的利益点( diǎn)相关，天然会引发关注。
提( tí)出问题后，内森立刻给出( chū)假设：“空难事件的发生，与( yǔ)正副机长沟通不畅有关( guān)，机舱里存在着某种让人( rén)难以开口的隐形权利压( yā)制”。
第一个“为什么”已经有( yǒu)了假设答案，也牵出更多( duō)的“为什么” ——副机长为什么( me)没法与机长沟通、为什么( me)本该亲密无间彼此信任( rèn)的两个人存在地位压制( zhì)、为什么正副机长之间存( cún)在地位差，为什么有些机( jī)长能够做到听取副机长( zhǎng)的意见。
航空公司有自己( jǐ)的限制，即使财大气粗的( de)HBO也没法突破，更何况正副( fù)机长面对镜头不一定说( shuō)出真实想法。围绕着这些( xiē)衍生出来的“为什么”，内森( sēn)充分发挥自己在模拟实( shí)验方面的优势，开始通过( guò)各类彩排去验证自己的( de)想法，寻找问题真正的答( dá)案。
比如第一期节目，内森( sēn)想知道正副机长之间的( de)日常相处模式，于是安排( pái)了70多名演员，1对1跟踪并模( mó)仿乘客、机组人员及机场( chǎng)工作人员，从卖小吃的店( diàn)主，到拎着水桶匆匆而过( guò)的清洁工，再到行李传送( sòng)带旁的安检员，都被“复制( zhì)”出来，随后他又在洛杉矶( jī)找到了一处大仓库，按照( zhào)1：1的比例直接复刻了一座( zuò)航站楼。
在“航站楼模拟”中( zhōng)，内森还找到了一位愿意( yì)参与试验的真·副机长穆( mù)迪，并把他请到自己复刻( kè)的航站楼，开始观察在高( gāo)度拟真的场景下，正副机( jī)长是如何相处的——结果很( hěn)令人震惊，正副机长之间( jiān)的沟通几乎为零，即使机( jī)长是演员扮演的。内森的( de)猜想，得到了初步验证。
六( liù)期节目中所有的彩排都( dōu)是如此， 内森通过实验去( qù)接近答案，同时不断调整( zhěng)实验方向，并根据在实验( yàn)中冒出来的新的“为什么( me)”开启自己下一次彩排 。
这( zhè)种处理方式， 把高大上的( de)理论研究变得更接地气( qì)，且符合综艺的娱乐属性( xìng)， 观众能在更愉悦的观感( gǎn)体验中，跟着内森进行一( yī)次次彩排。
如果仅仅只是( shì)通过彩排去验证假设，《彩( cǎi)排2》只能算得上是优秀而( ér)非伟大，最后一集 内森以( yǐ)身入局成为最后一环，让( ràng)节目直接封神。
综艺最有( yǒu)利的武器之一是悬念，观( guān)看过程中的出其不意与( yǔ)反转，勾连着观众的兴趣( qù)以及对节目的评价。而《彩( cǎi)排2》则把这份悬念藏到了( le)最后，在所有观众都以为( wèi)“故事会这样发展”的时候( hòu)，来了个惊天逆转。
在做各( gè)类彩排的同时，内森一直( zhí)在学习如何驾驶飞机，并( bìng)成为了一名有飞行驾照( zhào)的商飞飞行员。驾照在手( shǒu)的他决定亲自上阵，以机( jī)长的身份，驾驶一架载满( mǎn)乘客的波音飞机，去验证( zhèng)心中的答案。
首尾呼应。前( qián)面的所有实验和交流，既( jì)是独立存在的，又是在为( wèi)内森最后一次“玩命”做彩( cǎi)排。要知道，这是内森第一( yī)次独立驾驶载满“客人（实( shí)则是演员扮演）”的大型飞( fēi)机。 这次飞行不再是可以( yǐ)重来的“彩排”，而是关乎性( xìng)命的“生死直播”。
当内森驾( jià)驶着飞机冲上云霄的那( nà)一刻，《彩排2》已成艺术。
当小( xiǎo)丑试图改变世界
回到我( wǒ)们前面提出的第二个“为( wèi)什么”——为什么《彩排2》要一改( gǎi)已经得到过验证的模式( shì)，去用整整六集探寻“空难( nán)为何发生”的原因。
在聊这( zhè)点之前，冷眼想先简单说( shuō)说《彩排2》诞生的背景。
《彩排( pái)2》几乎集齐了所有综艺人( rén)梦寐以求的元素：资金管( guǎn)够、绝对自由、已经得到了( le)市场认证，积累起了观众( zhòng)群体。但同时，它也是最难( nán)做的那类节目：HBO对《彩排2》有( yǒu)且只有一个要求： 比第一( yī)季更好看的喜剧真人秀( xiù) 。
还记得HBO用户构成吗？以中( zhōng)高级知识分子为主，他们( men)具有较高教育水平， 严肃( sù)题材或有社会性的题材( cái)更容易促使他们付费。
甲( jiǎ)方说要拍喜剧，观众喜欢( huān)看有内涵的内容，这不就( jiù)是综艺人经常遇到的两( liǎng)难抉择？ 《彩排2》的伟大在于( yú)，找到了观众诉求、甲方要( yào)求以及艺术表达的平衡( héng)点，用荒诞的方式去拆解( jiě)严肃议题，而不是按照把( bǎ)节目割裂成多个没有统( tǒng)一性的碎片去匹配不同( tóng)需求方。
那么为什么把切( qiè)口从“人”转移到“事件”？这与( yǔ)HBO的需求有关，也和内森的( de)艺术追求有关。
HBO财大气粗( cū)，给出了资金不设限的保( bǎo)证。如果继续围绕着“人”进( jìn)行模拟彩排，无非就是去( qù)找到个人故事更极致的( de)参与者，在第一季已经拿( ná)到很高评分的基础上， “人( rén)”的故事，很难给观众惊喜( xǐ)，内森显然也不是甘于不( bù)断进行自我复制的创作( zuò)者。
从 “事件”入手，观感和叙( xù)事方式上一定会出现新( xīn)变化， 明明是系列节目的( de)第二季，却有了全新的观( guān)看体验。
其次，第一季从“人( rén)”出发，每一期围绕着单独( dú)个体铺开，受到体量限制( zhì)，能够展开的玩法有限，几( jǐ)乎每一期都是单线叙事( shì)。而 《彩排2》则把叙事线玩出( chū)了更多花样。
虽然每一期( qī)节目平均40来分钟，且六期( qī)节目只讲一个大主题，但( dàn)《彩排2》的叙事线是极其丰( fēng)富的。
如果把《彩排2》比作一( yī)棵大树，那么 树的主干就( jiù)是它的主线 ，内森围绕着( zhe)“沟通不畅”做出的种种假( jiǎ)想彩排，而 树的枝条，则是( shì)每一次彩排试验过程中( zhōng)，衍生出的新支线。
为了观( guān)察飞行员的沟通能力问( wèn)题，内森在《彩排2》中嵌套了( le)一个名为《飞行之声》的秀( xiù)综，由副机长们担任海选( xuǎn)以及正式比赛的评委；模( mó)拟萨利机长人生的实验( yàn)，支线讨论了克隆动物能( néng)否带来情感延续与道德( dé)伦理问题。
就像越是繁茂( mào)的大树，其隐藏于地下的( de)根系越是庞大繁复。《彩排( pái)2》之所以 在只讲一件事的( de)大前提下还让人觉得有( yǒu)值得回味的丰富层次，得( dé)益于它明暗线的设计。
明( míng)线自然是“空难为何会发( fā)生”，而暗线则是内森作为( wèi)一个资深喜剧人，是如何( hé)在刻板印象与误解中，试( shì)图去改变世界的。
他在节( jié)目的第一期，用看似插曲( qū)的小丑故事点出暗线存( cún)在——受伤的小丑痛苦地请( qǐng)求别人帮帮他，而路人以( yǐ)为这是他喜剧表演的一( yī)部分。
这就是内森的困境( jìng)： 一个喜剧人天然不被人( rén)信赖，以至于当他想认真( zhēn)做点什么时，没有人会去( qù)严肃看待。 这又恰好和节( jié)目诞生的背景产生了呼( hū)应：一个具备号召力的综( zōng)艺人想要为社会做点什( shén)么，甲方却还是搞笑更稳( wěn)妥。
明暗线的设置，构成了( le)《彩排2》在 叙事深度上的表( biǎo)里二重性 。
表面上，这是一( yī)个探寻空难原因的模拟( nǐ)实验真人秀。实际上，它真( zhēn)正想说的，是 刻板印象对( duì)个体造成的偏见并带来( lái)的一系列连锁效应，以及( jí)职场不平等关系带来的( de)权力分层对“人”的异化。
为( wèi)什么副机长不敢开口沟( gōu)通，就像小丑不被信赖一( yī)样，“副”意味着你不够努力( lì)，不够优秀，只能做一个辅( fǔ)助工具。这种刻板印象带( dài)来的标签固化，甚至开始( shǐ)影响副机长们的生活，因( yīn)为“副”，所以自我怀疑，不敢( gǎn)和心仪的女孩表达真心( xīn)，会觉得自己没有魅力，担( dān)心在星巴克打工的女友( yǒu)会因为其他客人的一两( liǎng)句话而出轨。
同样的，封闭( bì)的机舱意味着权力，机长( zhǎng)在此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quán)，这使得大部分人机长在( zài)现实生活持续自我赋魅( mèi)，觉得自己该拥有一切，比( bǐ)如那位被所有交友网站( zhàn)屏蔽，仍旧觉得自己颇有( yǒu)魅力的白男机长。
这种异( yì)化往往是令人不自知的( de)，在最后一期内森以机长( zhǎng)身份进入驾驶舱后，原本( běn)与他关系融洽的副机长( zhǎng)，在飞行过程中也变得欲( yù)言又止、一句话要绕八个( gè)圈子说。敏感内向的内森( sēn)，在那趟飞行中，脸上也闪( shǎn)过强硬不耐烦甚至不屑( xiè)的神态。
这也是冷眼很喜( xǐ)欢《彩排2》的一点，它 绝不去( qù)直白地上价值讲道理，洞( dòng)察就藏在内容当中 。能看( kàn)出来固然好，看不出来它( tā)也不失为一档脑洞大开( kāi)的好节目。
明暗线交错的( de)叙事，常给人一种“第四堵( dǔ)墙”被打破的感觉。节目外( wài)发生的故事，又给《彩排2》补( bǔ)写了真·结局。节目引起社( shè)会广泛关注，飞行员沟通( tōng)问题被提上日程——小丑真( zhēn)做到了改变世界。
面对命( mìng)题作文，《彩排2》写出了120分的( de)超满分答卷，虽然中外创( chuàng)作环境及观众偏好不同( tóng)，但它仍旧具备参考意义( yì)：当资金不设限有高度自( zì)由时，除了花大价钱拼豪( háo)华嘉宾盘子之外，或许你( nǐ)还能尝试着去改变这个( gè)不够完美的世界。
